上海的快速老齡化給社區(qū)公共服務能力帶來了巨大挑戰(zhàn)?？到〗值酪苑胀獍绞剑蒙鐓^(qū)內的既有資源，也扶持起一批擁有專業(yè)技能的社會組織。值得關注的，是他們做這件事時對花錢的藝術”的講究：對于社區(qū)里有的資源，花小錢來調動各方積極性為我所用，比如助餐；對于專業(yè)性服務，比如健康檢查和臨終關懷，要舍得給專門機構投資。更值得稱道的，是街道黨工委對老人需求的細致體認，比如疏導好護工情緒，才能保障老人的幸福感。
人老了，真難過。”看過電影《桃姐》的人，或許會生出這樣的感慨。心理咨詢師黃錚就想讓更多人體會老人心中的愛和怕”，這樣，她正做著的陽光護理”項目便能多得到一些理解。
陽光護理”是不久前在徐匯區(qū)康健街道3家養(yǎng)老院啟動的心理疏導服務，但對象不是老人，是養(yǎng)老院護工。經康健街道黨工委力推，這個項目爭取到了區(qū)級創(chuàng)投資金，讓黃錚有點意外：我們畢竟不是直接服務老人，不能立竿見影分擔社區(qū)養(yǎng)老壓力……原以為要做很多解釋工作呢。”
護工的情緒對老人的感受有很大影響，服務好護工，正是間接滿足老人深層次的需求。”康健社區(qū)黨工委書記張學富解釋，要說‘直接’，一人給個紅包最直接。但做社區(qū)工作不能簡單化，要研究人們多層次、多樣化的需求并提供合適的服務——錢往哪里花、怎么個花法，如同一道道測試題，考查著我們的誠意和智慧。”
1元錢”，為千名老人助餐
康健街道60歲以上老人已超過1.8萬，占戶籍總人口的23.86%。老齡化來勢洶洶，社區(qū)并沒有措手不及。因為，在老齡人口比例還不到20%的2000年，他們已開始探尋分解服務壓力的辦法。
那一年，康健街道啟動了康樂工程”，以基層黨建帶動整個社區(qū)建設。為老服務”最早獲得街道、駐區(qū)單位和居民的共同支持。
社區(qū)里1/4人口是老年人，其中獨居老人占7.2%，純老家庭的老人占25%。這么多人的飲食起居，政府無力包辦。”街道老齡干部姚靖介紹，社區(qū)如今每天要為近千名老人提供助餐服務，但這里是個純居住區(qū)”，區(qū)域內既沒有足夠多的餐飲企業(yè)，也沒有場地開辟足夠大的食堂。
2004年，社區(qū)黨工委向徐匯區(qū)社會福利院申請搭伙”，以此解決周邊老人的就餐問題。雙方在福利院成立了上海首家為老服務配膳中心”，可堂吃也可送餐。配膳中心的硬件建設和送配餐服務隊的組建，都由街道出資。
福利院膳食主管姜雅倩因此每天要負責160多個院內老人”和200多個院外老人”的飯食。每到用餐時間，她安排3路助老員從福利院出發(fā)，為附近10個居委的老人送餐，同時照料上門堂吃的老人。按照事先約定，每兩周之內菜譜不能重樣，每天的膳食要留樣48小時備查。8年了，沒發(fā)生過任何食品安全事故。”這是姜雅倩最得意的事。
既要口味好又要夠安全，康健街道為此支付的對價是1元錢”——每客飯8元，老人自付7元，街道補貼1元。以這1元錢為支點，街道與福利院、上師大、市委黨校、康健敬老院等配膳點共同設計出一套嚴格的安全制度，確保從制作、加工到配餐全部無菌化操作。至于口味好”，則要經年累月摸索——有那么兩年，每到飯點姚靖就得餓著肚子聽老人們當面或電話投訴，然后一家家上門化解土豆太硬”、青菜太黃”等種種抱怨。
大額支出”？尊嚴無價
今年6月，康健社區(qū)有位80多歲的老人被診斷為肺癌晚期骨轉移，從三級醫(yī)院轉出后，接連出現了下肢癱瘓、大小便失禁等癥狀。兒子兒媳工作繁忙，全靠老伴黃阿姨照料。病人出院3天，黃阿姨聽聞社區(qū)衛(wèi)生中心剛剛開出接收腫瘤晚期病人的舒緩療護病房”，趕緊申請入住，只想老伴走得不那么痛苦，安寧一點。”
這是舒緩療護病房”接收的第一個病人，但很快，入住率就超過了衛(wèi)生服務中心院長易春濤的預期：其他10個床位不久就被約滿。6月開設至今，先后已有7位晚期腫瘤病人在這里告別人世。”
舒緩療護病房”投資50萬，康健街道出資35萬。而在前年，街道還投資30萬在社區(qū)衛(wèi)生服務中心建立了老年人體檢中心，首輪免費體檢持續(xù)了1年半，受益者2621位。
街道辦事處副主任羅國華介紹說，街道的為老服務經費每年都有一定比例投向社區(qū)衛(wèi)生服務中心，為了滿足社區(qū)老人的就醫(yī)需求，我們要開發(fā)好這個專業(yè)、就近便利的資源。”
為開設‘舒緩療護病房’出35萬，這在社區(qū)是大額支出了，我們一輪輪討論審核，最終拍板立項。”張學富告訴記者，舒緩療護”是臨終關懷，專門服務無法治愈的患者，在他們生命的最后階段幫著控制疼痛、緩解其他不適癥狀，讓病患盡可能有尊嚴地離去……我們的‘康樂工程’搞了12年，全部努力就是為把社區(qū)建成守望相助的宜居家園——在宜居家園，尊嚴無價。”
服務可以外包，責任不能托管
社會需求的變化，改變著我們提供公共服務的方式，要求政府掌握花錢的藝術。”張學富表示，康健今后將更加有意識地向駐區(qū)單位和社會組織購買更多服務。
徐匯區(qū)劉博士心理咨詢陽光工作室是成長于社區(qū)的一個公益組織，去年在區(qū)里承接了擁抱夕陽”項目，對34家敬老院和康健、漕河涇54個居民社區(qū)里的老人做心理調研。在養(yǎng)老院，老人接觸最多的是護工，最容易被護工的情緒傳導。”他說，護工壓力也大，急躁時拿老人出氣的情況不是沒有。
正是這個發(fā)現觸發(fā)了他們對養(yǎng)老院護工的關注，醞釀出陽光護理”項目：工作室對80多名護工做了心理測評，據此設計心理疏導課程，并對少數個案作跟蹤輔導。截至目前，項目已進行3個月，有護工告訴黃錚，長久以來的失眠癥有所好轉，家人甚至評價她變溫柔了”。
社會組織不以營利為目的，項目有周期，操作有標準，結項之后有報告，成效審核也有依據。這就是購買服務的好處。”姚靖正在考慮為老助餐等項目的托管”。但服務可以外包，責任不能托管——如何協(xié)調好兩者，是社區(qū)黨工委交給這個80后”入黨積極分子的一項很有挑戰(zhàn)性的任務。
